menshiki

*森林气息的小短篇，再加入一剂名为Romance的配酒。

*设定是组织需要志保回日本接手药物开发，两人初遇。志保得到‘雪莉’的称号。

加利福尼亚北部夏季的雨天，灰白色的阴云浅浅地铺满了天空，山林在默雨中浸润成星点树绿点缀的深色。小镇在雨中安然地呼吸着，偶尔开过车辆橘红色的尾灯倒影在被染成深青灰色的路面积水上，又被雨滴不急不慢地打散。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琴酒。和往日一样整理完她负责的所有仪器的数据，又把堆积的电子邮件处理完，她望向窗外，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雨天的黄昏是没有夕阳的，而且总是来得比习惯的早。

收拾好所有物品，志保锁好门。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实验楼的走廊安静而漆黑。推开大楼的门，夜晚的微寒悄然而至。她撑开伞，裹紧了些外套的领口，顺着车停的方向走向停车场。

这时她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停着一辆她从未见过的黑色轿车。很难说清为什么，这辆车古旧的流线型造型，和那与她早已在雨中冷透了的普锐斯相比尚有余温的车身，使得眼前这片她呆了五六年的地方突然间变得陌生起来。

那些每日她闲暇时倚在窗边用视线描摹的一草一木似乎从未如她所记忆的那样认识过她，在这个冰冷的雨夜里它们望向她的眼神冷漠而空洞。那些闲聊、温热的咖啡香气、和安静沉溺于思考的时间，似乎在这个黑色冰冷的雨夜里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感官错觉。

只有远处黑色阴云盘卷下的那辆不速之客才是此时唯一的真实之物。

 

志保停下脚步，周围便只剩下雨的声音和许些风吹树稍的细响。

她的那辆丰田普锐斯的车钥匙还在她的手上，钥匙扣冰凉的环形铁质触感在指尖异常的清晰。但那辆相隔不过几十米的普锐斯今天似乎怎么也到达不了。

几公里外小镇中心夜晚的喧嚣声隐约传来，但那不过是夹杂在细雨中的一缕微弱晚风声罢了。

她重新走回实验楼的大门前，收伞拿出手机查询附近还在运营的巴士。在离他们实验楼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巴士站，还有车可以到她公寓所在的街区附近。

就在即将走到巴士站牌的时刻，志保听到背后突然出现离得极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股铺天盖地的乙醚气息袭来，她的脖子被人猛得一击。她瞬时间失去了意识。

 

不是很出乎她意料的，醒来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车上。副驾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吸烟，似乎注意到她醒来，司机则是沉默不语。两人都是一袭黑衣。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啊。”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看不到银发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他嘴角咬着的一根烟的一点火光在烟气中明灭。

志保有些艰难地从后座撑起，她只要稍一动作，脖颈就是一阵剧痛。伴随的还有骨骼因轻微错位而发出的吱嘎的哀鸣。她只能后仰枕在座椅上。车内的空间很安静，只有引擎和暖气发出稳定运转的声响。

就在对方认为她不打算说话的时候，她听见自己开口了。“难道这还不明显吗，”耳鸣使得她听起自己的声音来有些失真。她是在回答那句话。

“在这样一个小镇上，突然出现了一辆这样的车。”志保的语气里有一丝讽刺和戏谑，仿佛是指出对方这是别有目的的明知故问。“不过你们也不必打晕我，我多半会配合你们走。”

 

前座留着银色长发的男人咧了咧嘴角，从后视镜里看她。那双掩映在银色发丝之间的眼睛在灯下显出浅色的光泽，目光稍暗，游离在她的脸庞，又顺着脖颈的线条而下直至锁骨，又消失在从指尖升起的烟雾中。

“「装在瓶中的西班牙阳光」，想必即使是在黑暗的夜里品鉴，也一定难掩其美妙。”对方看向她，语气却仿佛此刻正手握着一杯刚盛好的美酒，在水晶折射的灯光下沉醉地端赏。“鲜红甘美的液体随着酒杯的晃动而微微摇曳，久酿而成的醇香萦绕鼻间。”

 

谜语一样的对话，但那目光的意有所指却再明显不过。这番诡异的赞美她就姑且先收下了。“有些意思，”志保回忆起某出戏剧里稍纵即逝的一句台词， “‘假如我有一千个儿子，我会教导他们做人的首要原则’，”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玩味，“‘那就是抛弃那些平淡无味的凡酿，并效忠于——‘ Sherry’’。”

“A beacon gives warning to all the rest of this little kingdom.”

 

说完志保笑了。她虽并无意，但也不是不解其间的意味。作为回赠，“就如同调酒师选择合适的配酒从而调配出具有迷人氛围的饮品，再给予所需求这份迷人的客人一般，作为被选中的局中人，我也很期待，”话锋却一转，语气的轻尾像是一阵羽毛掀起的微风，散发出甜美如玫瑰的香气下寒光一闪，“那汲取着大地每一寸土壤的营养而结出来的果实，最终将会被酿成怎样鲜红的佳酿。”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发言，博士。”

 

“不过呢，你们可以放心。比起这些，还是那些分子式之间的秘密更值得我投入心血。”她望向窗外，公路两旁的山林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飞速后。雨迎着车速拍打在窗户上，却被隔离在外。她想到几小时前才由自己锁上的实验室，和自己又一次的不告而别。只有研究、实验、和分子式间的真理，从来没有离开过。所以她说，“永远不会令人失望。”

 

“是吗，”烟雾从男人口中缓缓吐出，他随即把指尖已燃尽的香烟尾摁灭在前座的烟灰缸内。“那我就祝愿你真心相信这些好了。”

那是一种他很熟悉的寂寥。